这些人。
或者说这些类人形生物虽然还保留有一部分人类的样子,但更多的已经变得不可名状了。
比如身上长出细长畸形的六条手臂,脑袋膨胀到常人三倍大小、八颗眼珠眼珠在脑门上像鱼眼睛一样凸起的家伙。
还有驼背四肢着地,全身黑色,五官全都是黑洞,但是背上的驼峰却有着人脸的怪异家伙。
在被押送往里走的过程中,王泉心里默数了一下。
这里关着的怪物大概有超过三十只以上。
不过从部分怪物身上的衣物残片来看……
也许……他们曾经是人。
而且王泉还观察到一个现象。
那就是押送他进来的镇长等人一直高举着火把。
而那些牢笼中的怪物看到火把也大多下意识挤在墙角,努力不让自己暴露在光亮之中。
这到底是因为惧怕光亮,还是他们依旧保持着人类的意识……王泉不太清楚。
不过他也发现镇长这群人努力不让他们自身脱离光亮的范围。
看来这个世界没想象中那么简单。
王泉一言不发,就这么被他们带到了最里面的牢房。
看得出来,这间牢房大概是专门用来审讯的,血腥味要比其他牢房浓厚很多。
那个竖在墙角的十字架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黑色。
王泉走近才发现,这原来是木头的。
上面的黑色……大概就是一层又一层凝固的血液吧。
而且这十字架上全都是几厘米长的尖刺……
王泉咧咧嘴角。
被卫兵们抓着绑在了十架上。
无数尖刺刺破他的皮肤,刺进了他的身体。
还真是……有点儿疼啊……
王泉瞳孔微缩,尔后他一咬牙……降低自身的痛觉。
不是不想跺脚,实在是七岁的身体腿太短,特么够不着地!
反正现在把痛觉降低到了挠痒痒的程度。
别说,还有点儿小酸爽。
“不愧是诅咒之子。”
镇长眯起眼睛,“面对如此痛苦,就连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不一定受得了,你却能面不改色,实在让人忍不住钦佩。”
主要可怕的不是现在的“十字架之刑”,而是看到那些畸形怪物之后对之后可能发生事情的恐惧。
但这个“诅咒之子”丝毫没有恐惧的样子。
甚至连疼痛和窒息都不惧怕。
那可是人类天生求生的欲望!是超越了一切存在的!
除非有着极强的信念或是心灵支柱,否则肯定坚持不了。
但对方才七岁,又能有什么信念呢?
心灵支柱……是黄昏魔女吗。
那我就来打破你的幻想!
“你以为黄昏魔女真的会来救你吗。”
王泉乐了,“你意思是那些亡神教派的人能对付的了克茜拉?镇长大叔,我发现你还挺幽默的嘛。”
克茜拉的实力他不清楚,但肯定不是那几个亡神教派教徒能对付的。
而且这镇长也暴露了一点,他确实知道克茜拉就是黄昏魔女。
而且不是克茜拉来了之后才知道的,而是一开始就知道。
“哼哼,黄昏魔女啊……”镇长也笑了,“那可是四百年前让上百万人死亡的‘天灾’,你应该知道诅咒之子跟魔女代表了什么吧。”
王泉想耸肩,但做不到,“嗯哼,知道,然后呢?”
“她的目的是先培养你,然后再吞噬你。这样她就可以成就真神。”镇长热情似火,“怎么样,只要让神降临!祂必能给世间带来永久的和平!像你这样的诅咒之子也可以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之下!”
王泉嗤笑一声,“所以这些人怎么解释?”
他指的是那些变成畸形怪物然后被关起来的……人。
老实说,王泉挺同情他们的。
但也只是同情。
人类大多只同情那些看上去可怜的生物,因为会产生共情。
烦恼凤
这个招数的名称应该叫做“烦恼凤”,空岛篇索隆为了应付“天空战”而诞生的绝招,用刀使出有如大炮般威力的斩击,号称“飞翔的斩击”,名字的由来是烦恼与磅炮。
一刀流,三十六烦恼凤
“烦恼凤”的一刀流版。眼,耳,鼻,舌,身,意是人的六根,再加上好,恶,平各自又有清静与污染,正所谓一世三十六烦恼。可以将欧姆的“铁鞭”斩破。两年后进化为三百六十烦恼凤。
二刀流,七十二烦恼凤
“烦恼凤”的二刀流版,其招式威力和卡库的岚脚“白雷”不相上下。
三刀流,百八烦恼凤
“烦恼凤”的三刀流版,可以将欧姆的“铁云”斩破。
三百烦恼凤
与路飞一起使出攻城炮、因为108×2=216,路飞嫌216太长、就省略成300。
三百六十烦恼凤
两年后对战海怪时一刀使出三百六烦恼凤,足见实力增强。
无刀流
无刀流是在不配带武器的情况下,用来应付紧急场合的防御绝招“龙卷”。
真剑·空手接白刃
空手接住敌人的武器。
无刀流,龙卷风(龙巻き)
三刀流“龙卷风”的徒手版
一刀流
飞龙·火焰(飞竜火焔)
仅用一把刀在半空中使出快斩招式,被砍中的敌人伤口会冒火。僵尸武士龙马就是被这招KO的。
厄港鸟
2年后索隆新的一刀流剑术,漫画617对着霍迪用
居合·狮子挽歌
由和道一文字所使出的一刀流“居合斩”,是在与Mr.1的战斗中所领悟的,能斩断钢铁的居合斩。在索隆拥有的招式中,特别为切割而设的招式。那切割的感觉连铁也可斩开。只是说一声拔刀,其威力就如电光火石。对方不但不能看穿,就连刀的闪光也看不到,名字的由来是子子孙孙。
居合·死·狮子歌歌
2年后的新技能(见漫画656),强化版的【居合·狮子挽歌】,首先利用乌索普的【弹床花】增加腾空高度,同时使用叼在嘴里的【和道一文字】旋转将龙首击飞改变出手位置,最后使用【秋水】一刀秒杀。威力较之前的【狮子挽歌】有很大的提升。
大震撼
两年后的新招(动画613话),用气势镇压住周围的一切事物,再一刀斩过去,将目标劈成两半,而且还能将墙壁劈出裂痕,甚至让自然系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。这招足以看出索隆已堪比大将的水平,与鹰眼差距不远。
二刀流
索隆少年时代最得意的剑术之一,能够周到的抵御对方的剑,与此同时展开攻击,需要高超的技术。
鹰波
利用以高速拔2把刀而产生的风压,可以把远距离的敌人打倒。波状的冲击波会在扩阔范围袭击敌人。威力方面虽然比不上三刀流的招式,但对着普通的剑士已足够可把对手打倒,名字的由来是巨浪。
贰斩(弐斩り)
宁姚跟客栈掌柜要了几份下酒菜,顺便多要了一间屋子,掌柜瞥了眼陈平安,陈平安默不作声。
瞅我做什么,天地良心,咱俩又没串通什么。何况我能说什么,客栈我开的啊?
关门弟子斜眼自家先生,先生斜眼店外街道,夜幕沉沉,羁旅异乡,略显寂寥。
在屋子那边坐下,陈平安帮先生倒了碗酒水,再望向宁姚,她摇摇头,陈平安就只给自己倒了一碗。
在自己人生最为困顿处,是书简湖少年曾掖,女鬼苏心斋他们几个,陪着陈平安走过那段山水路程。
老秀才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默,就拿起酒碗,与陈平安轻轻磕碰一下,然后率先开口,像是先生考校弟子的治学:“《解蔽》篇有一语。平安?”
陈平安刚抿了一口酒,先生都提了《解蔽》,答案其实很好猜,连忙放下酒碗,说道:“先生曾言,酒乱其神也。”
老秀才笑问道:“那你晓不得,为何先生当年会如此劝诫世人?”
陈平安说道:“我猜是先生当年穷,喝不起酒的,就酸那些买酒掏钱不眨眼的?”
老秀才一拍掌拍桌子,哈哈大笑道:“什么是得意学生?这就是!”
哪像左右,当年傻了吧唧喜欢拿这话堵自己,就不许先生自己打自己脸啊?先生在书上写了那么多的圣贤道理,几大箩筐都装不下,真能个个做到啊。
最贴心最小棉袄的,果然还是关门弟子。
老秀才豪饮一碗酒,酒碗刚落,陈平安就已经添满,老秀才抚须感慨道:“那会儿馋啊,最难受的,还是晚上挑灯翻书,听到些个酒鬼在巷子里吐,先生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巴缝上,糟践酒水浪费钱!当年先生我就立下个大志向,平安?”
陈平安说道:“若是来年当了朝廷大官或是儒家圣人,就要订立一条规矩,喝酒不许吐。”
老秀才点点头,“是了,是了。”
宁姚改变主意,给自己倒了一碗酒。
陈平安大致说了书简湖与苏心斋有关的事情,期间也说了那位将苦难日子过得很从容的乡野老妪。
老秀才双指捻碎一颗咸干花生壳,放入嘴中,点头道:“世间豪杰唯一学问,无非从容二字。小人颠倒世道,反手拨正,是从容。我若有心无力,于事无补,能够独善其身,还是从容。”
其实在座三人都心知肚明,客栈,少女,大立件花瓶,这些都是崔瀺的安排。
一座书简湖,让陈平安鬼打墙了多年,整个人消瘦得皮包骨头,但是只要熬过去了,好像除了难受,也就只剩下难受了。
崔瀺也从不多给什么,尤其不给陈平安半点落在实处的裨益,桐叶洲最后那幅山水画卷也好,今夜的客栈少女也罢,崔瀺就像只给师弟陈平安的心路上,在远方搁放了一粒灯火,你自己不走到那一步,或是选择躲避绕路了,那就一辈子就此错过。崔瀺的所作所为,好像在为陈平安讲述一个很残酷的道理,绝望,是你自找的,那么希望,也要你去自找。
宁姚问道:“既然跟她在这一世有幸重逢,接下来怎么打算?”
在宁姚看来,苏心斋这一世,少女勉强能算有些修行资质,自然是可以带去落魄山修行的,别忘了陈平安最擅长的事情,其实不是算账,甚至不是修行,而是为他人护道。
但是宁姚并不觉得少女立即上山修行,就一定是最好的选择。
陈平安说道:“回头我得先跟她多聊几句。”
其实来时路上,陈平安就一直在考虑此事,用心且小心。
一般来说,唯有修行,那位还不知今生姓名的客栈少女,才有机会开窍,重新记起前世事,此生重续宿缘,了却前身夙愿。
就像很多凡俗夫子,在人生路上,总能见到一些“面熟”之人,只是大多不会多想什么,只是看过几眼,也就擦身而过了。
可是记起前身前世事,就一定是前世苏心斋最后所想,今生少女当下所要吗?
老秀才笑道:“对小姑娘怎么好就怎么来。至于如何才算真的好,其实不用着急,很多时候咱们不得不承认,不是所有事情,都可以未雨绸缪的,还真就只能事情来了,再去解决,才能解决。平安,你尤其别忘了一件事,对少女而言,她就只是她,只是在你眼中,她才是书简湖和黄篱山的苏心斋。”
不上山,比如在这大骊京城,在山下市井安稳过一辈子,就是年月短些,嫁为人妇,相夫教子,柴米油盐,何尝不算好事。小姑娘哪天自己愿意上山,再来修行不迟。落魄山,还是有点家底的,不缺传道人,不缺神仙钱。
陈平安点头道:“必须先明白这个道理,才能做好后边的事。”
从头到尾,陈平安都显得很平静,但是在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,却已经喝了好几口酒。
喝酒急促,是酒桌大忌,酒量再好都容易酒缸里翻船,然后多半跑去酒桌底下自称无敌我没醉。
陈平安说道:“先生怎么突然跑去仿白玉京跟人论道了?”
老秀才翘起二郎腿,抿了一口酒,笑呵呵道:“在功德林修身多年,攒了一肚子小牢骚,学问嘛,在那边读书多年,也是小有精进的,真要说缘由,就是嘴痒了,跟兜里没钱偏馋酒差不多。”
陈平安点头道:“先生这次论道,弟子虽然遗憾没有亲眼见亲耳听,但是只凭那份席卷半座浩然的天地异象,就知道先生那位对手的学问,可谓与天高。先生,这不得走一个?”
老秀才一条腿踩在长凳上,提起酒碗,轻轻磕碰,使劲点头道:“老夫子学问确实极高,他又是世间最为大道亲水的天地圣人,都没什么之一,厉害得很。”
老秀才和陈平安,各自喝完一碗酒,陈平安笑着翻转酒碗,以示自己滴酒不剩,老秀才瞥了眼自己酒碗,悻悻然又喝了一小口,这才翻转空酒碗,说满上,继续满上。老秀才心想你小子照这么个喝法,最后可别真喝醉了啊。明儿日上三竿才起,又来怨先生,左右君倩又不在身边,当先生的,
陈平安又倒了酒,干脆脱了靴子,盘腿而坐,感慨道:“先生这是独独以人和,去战天时地利啊。”
老秀才唏嘘不已,“吃亏啊,难啊。”
宁姚发现这俩先生弟子,一个不说输赢,一个也不问结果,就只是在这边吹捧那位老夫子。
老夫子学问越高,先生一样赢了,自然是学问更高。
老秀才转头笑道:“宁丫头,这次驭剑远游,天下皆知。以后我就跟阿良和左右打声招呼,什么剑意、剑术两最高,都赶紧让出各自的头衔。”
宁姚说道:“以后不常来浩然,文庙那边不用担心。”
如果不是文圣老先生,她都懒得如此解释什么。
老秀才笑着摇头,“担心这个做什么,文庙这点气度还是有的,如今又是礼圣亲自管事,风气与以往那是大不一样了。宁丫头你要是不常来,我才担心。我真正忧虑的,还是你从今往后的不自由。”
看看那三教祖师,谁会去别家串门?
作为五彩天下的第一人,宁姚以后的处境,当然要比陈清都枯守城头万年好很多,但是终究有那异曲同工之……苦。
宁姚说道:“一座天下,来去自由,足够了。”
老秀才叹了口气,摇摇头,“这话说早了。”
宁姚有些无奈,只是文圣老爷这么说,她听着就是了。
她记起一事,就与陈平安说了。老车夫先前与她承诺,陈平安可以问他三个不用违背誓言的问题。
陈平安笑着点头。
老秀才好像有感而发,喝了酒,笑呵呵道:“有些混出些名堂的王八蛋,教都教不过来,改是不会改的,你就真的只能等它们一颗颗烂透,烂没了。”
至于老秀才是在骂谁,可能是某些官场上屁事不干、唯独下绊子功夫第一的老油子,兴许是正阳山的某些老剑仙,可能是浩然天下某些保命功夫比境界更高的老家伙,老秀才也没指名道姓,谁知道呢。
陈平安点头道:“记下了。”
三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一股异样气机。
不在大骊京城,而是远在京畿之地,那是一条阳人回避的阴冥道路。
老秀才是凭借圣人与天地的那份天人感应,宁姚是靠飞升境修为,陈平安则是凭借那份大道压胜的道心涟漪。
陈平安起身道:“我去外边看看。”
宁姚就要跟着陈平安一起离开客栈。
老秀才笑道:“宁丫头,你不用跟着,开路一事,大骊朝廷已经做得很好了。你一身剑意太盛,帮不上忙的。没事,刚好有些五彩天下的注意事项,反正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,不算假公济私,与你聊聊。”
纯粹剑修,战场之外,杀力无穷尽,杀人本事第一,活人则未必。
宁姚就重新落座,陈平安缩地山河,一袭青衫身形缥缈散又聚,一步来到京城墙头附近,举目远眺,只见数百里之外,阴气冲天,汇聚成一条蜿蜒长河。
在那条专门拣选人迹罕至荒郊野岭的山水道路之上,阴气煞气太重,因为活人寥寥,阳气稀薄,寻常练气士,哪怕地仙之流,擅长靠近了可能都要消磨道行,若是以望气术细看,就可以发现道路之上的树木,哪怕没有丝毫踩踏,事实上与亡灵并无半点接触,可那份青翠之色,都早已显露几分不同寻常的死气,如人脸色铁青。
京城外城头的一拨大骊练气士,负责护卫这一段城头,其中一位老供奉与那个突兀现身的青衫剑客,问道:“来者何人?”
陈平安从袖中摸出那块刑部无事牌,悬在腰间,既然是自家人,老供奉勘验过无事牌的真假之后,就只是抱拳,不再过问。
陈平安沉默片刻,问道:“老先生,这次人数好像格外多?看样子约莫得有三万?”
老供奉点点头,“因为是倒数第二拨了,所以数量会比较多。”
其实老供奉原本是不愿意多聊的,只是那个不速之客,说了“人数”一语,而不是什么亡魂鬼物之类的措辞,才让老人愿意搭个话。
大骊北境,在宋氏的龙兴之地,常年设置有一座京城译经局住持的水陆法会,和一处崇虚局负责的周天大醮,引渡战场遗址上的阴魂亡灵北归故里,已经举办多年,昼夜不息,至今依旧未能结束,实在是大骊边军在异乡战死之人太多,这些年大骊朝廷,由皇帝颁布旨意,礼部牵头具体筹备此事,户部掏钱,兵部派人护卫,光是为一场场浩浩荡荡的阴兵过境,就开辟出了三条耗资无数的山水路途。
每次赶路,都有数以千计甚至是万余位的战场亡灵游魂,于白昼止步,防止被大日曝晒残余魂魄,栖息在大骊练气士沿途设置的山水阵法之中,只在夜中远游,既有大德高僧一路诵经,持锡带路,也有道门真人默念道诀,摇铃牵引,更有钦天监练气士和大骊铁骑在道路两旁,防止游魂流窜走散,再加上各地山水神灵、城隍和文武庙的配合,才使得这件事始终没有出现大的纰漏,不扰阳间百姓。
传闻京城兵部一位边军出身的侍郎,曾经公然威胁户部官员,别跟老子谈什么难处,这件事没得商量,你们户部就算砸锅卖铁,拆了衙署房料换钱,也要保证所有大骊边军亡魂,不至于在那战场遗址滞留太久,以至于魂飞魄散。为此兵部专门抽调了五六人,每天就待在户部衙署临时“当差”,专门督促、监察此事的推进,吵架是常有的事。
除了大骊供奉修士,儒家书院君子贤人,佛道两教高人的一路牵引道路,还有钦天监地师,京师文武庙英灵,都城隍庙,都土地庙,各司其职,负责在各处山水渡口接引亡灵。
陈平安站在城头上,远远看着那夜游赶路一幕。
家国无恙,故人何在,山水迢迢,云烟茫茫。
这些山水有相逢,却已经是生死有别,阴阳之隔。
确实,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旧,绸缪笑语。
陈平安转过头,看到了远处宋续这拨年轻修士的御风远游,大概是忙着赶路,尽早去往那条阴冥路,人人风驰电掣,没有刻意隐蔽踪迹,剑修宋续脚踩一剑,拖曳出极长的金色长线,阵师韩昼锦像是在行走,每次一步踏出,转瞬数里山河,脚下都荡漾起一圈圈灵气涟漪,如夜开昙花朵朵,此外道录葛岭,兵家修士余瑜,儒生陆翚,小沙弥后觉,也各自施展神通术法,匆匆远游。
陈平安身形化作十八条剑光,城头这边宛如蓦然花开,在十数里外,陈平安脚步踉跄落地,再次以尚未娴熟的剑遁之法赶路,最终在一处高空悬停身形,以雪泥符在内的数种符箓,帮助自己隐匿气机,在一处野山之巅的树木枝头蹲着,俯瞰那条山下道路。
分别来自儒释道三教道统的陆翚,后觉,葛岭,显然早就熟稔领路此事,已经落在阴兵过境的那条阴冥道路最前方,与各自道脉的大骊练气士一起带头行走,还有那个来自上柱国余氏的兵家小姑娘,也不甘落后,与一拨来自京师、京畿的武庙英灵,并肩而行。
一条引渡亡灵的山水道路,极为宽阔,依稀分出了四个阵营,余瑜和武庙英灵身后,数量最多,占了将近半数。
宋续和韩昼锦,找到了一位后方压阵的年轻男人,此人身在大骊铁骑军中,策马而行,是一位不足百岁的元婴境剑修。
瞧见了两人,这位骑将也只是点点头,韩昼锦取出两张甲马符箓,与宋续一同骑马前行,韩昼锦与一位关系不错的女子心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因为先前韩昼锦发现今夜领头的大德高僧和道门真人,都是些生面孔,而且神色憔悴,像是受伤不轻,尤其是那几位武庙英灵,前行之时,她甚至能够看见他们的金身磨损,竟是肉眼可见的程度,星光点点,就那么消散在夜幕中。
那个同僚女修难掩疲惫神色,说道:“一来这次牵引数量实在太多,再者先前礼部衙门又下了一道死命令,是尚书大人的亲笔公文,措辞严厉,说这条阴冥官道,沿途灵气消耗太多,已经比预期更多搅乱山水气数至少两成了,明摆着是怪我们办事不利,担心下最后一场夜游,会有意外,尚书大人都发话了,我们还能如何,只能硬着头皮,不计道行折损呗。不然下次礼、刑两部的考评,谁都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宋续问道:“化境,沿途有没有人捣乱?”
那位元婴境剑修脸色漠然道:“回头自己看谍报去。”
宋续对此习以为常,这个袁化境,绰号夜郎。是另外一座小山头五位练气士的领头人。
双方性情不和,平时一直不太对付。只有在战场上,才会配合无间。
袁化境微微皱眉,发现前方道路上有十数位战场亡魂,出现了魂魄消散的迹象,沉声道:“杜渐,眼瞎了?”
后方一位脸色惨白、嘴唇干裂渗血的年轻人,骑卒装束,他早已精疲力尽,原本正坐在马背上一边打盹儿,一边稍稍温养灵气,实在是心神疲惫至极了,但是听到了袁化境的言语后,毫不犹豫起身,脚尖一点,掠去前方,高高举起一掌,手腕一拧,五指间出现了一条条气象柔和的丝线,微微提起,瞬间丝线有序聚拢结阵,金光熠熠,竟是一块宝光焕然的罗经仪,光线洒落在那些阴灵鬼物的行走大地上。